（3）

宇宙大告警事件，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

(相关资料图)

那时候的网络非常发达，起初大家认为这不过是之前流行的类UFO事件，通常这种事件的讨论是没有结果的，主要的看点还是互联网网民之间“聪明”的辩论，父母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照常前去上班，回家对于网上的热点事件进行讨论，有时候他们会产生激烈的争吵，争吵的内容并不是什么日常琐事，反而是特别形而上的东西，有时候会为了宇宙起源是什么争得不可开交，孩童的我不是很理解他们讨论的内容，但是他们那代人是真的把人生意义看得比生命重要。

结果，在日后的真正的生存大危机出现之后，他们的那些人生意义一下子变得虚无渺茫起来，彼此为了生存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各自躲避逃难，而我也变成了流浪儿童，在社区中心长大。

所以，我总是不断地咒骂哲学，诅咒人生，厌恶知识，他们让我感到痛苦，让我深深地感觉自己的渺小，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四十五亿年无序的运动中诞生的，也会在被无序主导的宇宙中随机抹除，也让我有限的人生不得不面对生存的痛楚，那种与几亿年前恐龙间为了食物厮杀那般无异的痛楚。最重要的是，人其实跟动物一样，是我们高看了自己，认为自己是地球的主宰，现在却不得不像家畜般需要祈求宇宙规律之神的原谅。

最最重要的是，我了解了人性，人这种生物，唯一的性质就是不断地屈服。

这种压抑愤怒的思想一直持续到我长大成人，伴随着我的工作，一直维持到宇宙尽头，等我回过头来，才逐渐明白，唯有这种狰狞的思想，才能团结出地球少数的一群疯子，让他们一起去执行那场荒唐的，可笑的，不断挣扎的，不断受伤死去的宇宙逃难计划。

最先收到宇宙大告警信息的是中国的天琴引力波观测台，它能够收到低频段的连续型引力波，并且可以持续验证。人类从宇宙深处收到的第一条智慧文明的信息来自天秤座附近，距离太阳系20光年左右，人类科学家对发来的引力波信息立刻进行了解译，这个时间段也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解译出来的第一条信息竟然是：

“这是一条转发的信息，我们收到了更高文明的告警。”

听到告警这两个字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们不禁都捏了一把冷汗，通常告警是不会有好消息的，不过在信息解译完成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徒劳无功的，人们只能静静等待。

接下来的解译只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那时候想的是，要是确认是星际灾难，只要在灾难到达之前建造飞船跑掉就行了，虽然不可能全部都飞走，但万分之一的人类火种飞出去保存下来还是有希望的，尽管在逃走成功之后的生存率低得可怕，可那也是全人类的一种寄托，就像是得了癌症之后医生给你的心理安慰。

“宇宙中正发生剧烈的碰撞，相反的属性正在逐步替代我们的宇宙，我们的宇宙已经陷入到沼泽当中，越用力陷得越深。”

这一段文字是人类翻译学家加以修饰之后形成的，原文似乎更加的简短，只是发送了一些数学和物理公理方程与公式，这些公式从费马大定理到莱布尼茨公式，从麦克斯韦方程组到爱因斯坦的引力场方程，还有一些还不能理解的宇宙规律，但所有的一切，都导向这样一个结局，这些物理规律在他们所描述的另一个宇宙里也是存在的，并且物理规律完全相同，但在这样一个物理规律完全相同的宇宙里，相反的属性是什么？他将替代我们的宇宙为什么是场灾难呢？这让大部分科学家百思不得其解，为此他们又重新在比利时的国际索尔维物理研究所召开了一次庞大的科学聚会，上一次大规模会议还是在1927年，那时候全部是世界一流的伟大科学家，其中有居里夫人、普朗克、洛伦兹、爱因斯坦、泡利、波恩、波尔、海森堡、薛定谔、小布拉格、德布罗意、狄拉克、郎之万、郎缪尔、康普顿、德拜、理查森等科学家。

现代物理学的先进标志便是粒子物理标准模型的确立，他将“对称性”这一概念推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像是空间平移对称性、时间平移对称性、空间选择对称性等都在体现宇宙是建构在一个高度对称、能量与动量守恒的基础上的，这是宇宙这种庞大规律本身的和谐之美。但即使是这样的高度对称，却仍有例外。

在宇宙大爆炸之初，原本是一片由正反粒子构成的海洋，他们之间除开性质（我们的电子带负电，反粒子的电子带正电）其他完全相同（像是数量），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们彼此相互湮灭的过程中，正粒子的数量却比反粒子多出了一部分，或者说是反粒子消失了更多一部分。他们彼此湮灭完全之后，剩下的正粒子组成了我们宇宙的物质，演化出来了恒星与生命，如果没有发生这场意外，宇宙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一片虚无，什么东西也没有落下。

这也就是前沿物理学大厦的一朵乌云，那些少掉的反粒子哪里去了？

“我们必须承认对称性破缺是我们伟大的发现，可是现在却有人将他归因于神的旨意，你们这些各个国家的物理学家不为你们的想法感到羞耻么？”台上的年迈的物理学家朝着台下问道，台下相当一部分年轻学者曾经是他的学生，在他的指导下，他们在各个物理学领域的研究都欣欣向荣。

然而底下的年轻人也不像当年那样穿着考究的西装、带着精致的公文包和计算手稿了，他们全都乱糟糟的，跟在图书馆通宵了几十天的考生没什么区别，对于这些年轻的研究者来说：

他们的天已经塌下来了。

“就算物理学大厦完全崩塌，我也给你们顶着。”台上的物理学教授又用他那苍老的手扣着桌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对称性破缺是自然界的客观事实，不是什么神为的结果。”

“可是，维萨里教授。建立在杨振宁博士和李政道博士当年研究基础上的宇称不守恒理论，以及后面陆续发现的粒子与反粒子的不对称、手性分子的对称性破缺等规律，我们不清楚这些‘对称性破缺’的来源也不知道其未来会怎么发展。”

所谓的对称性破缺，是指具有某种对称性的物理系统之临界点附近发生的微小振荡，通过选择所有可能分岔中的一个分岔，打破了这物理系统的对称性，并且决定了这物理系统的命运。例如，反粒子幸存率不如粒子,是因为除电荷相反外,还存在其他微小差异,这种粒子和反粒子的性质差异被称为“对称性破缺”,它的机制是亚原子物理学的一大谜团。

“现在天秤座附近的文明……”另外一个年轻的科学家颤抖着说，他的理论研究方向是宇宙膨胀，一年前的外星文明的消息还让他沉浸在三观动荡的状态之中，“对于他们的出现，我们也不是毫无准备的。至少这一个世纪对于费米悖论，不管是物理学界还是社会学界，大家都进行过充分的讨论，我们不惧怕这样的情况出现，因为在茫茫宇宙中只有我们一个文明的概率是不正常的。”

“可是对于他们里面提到的反属性，我们目前完全没有发现。”又有一位研究员站起来补充，“如果在物理学定理中寻找不到相反的属性，我们要怎么应对危机，应对的是怎样的危机？”

座位上各个国家的科学家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落座最后一排的则是各个国家的首脑，他们明显听不懂这些晦涩难懂的科学讨论，只知道大会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争论的核心议题仍然是“反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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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又发生剧烈的争吵，争吵的内容就是这场向全世界广播的比利时的国际索尔维物理研究所的会议，其中对于讨论的内容我的父母又发生了争执，这种事情在以前是稀松平常的，但今天的气氛显得尤为凝重，两个人唇枪舌剑，丝毫不顾及之前的感情，也不顾及蜷缩在角落的我，他们之间的争吵已经变成相互之间的人身攻击了，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母亲是一个美术老师，父亲是一个数学老师，两个不同领域的老师吵起来总是喜欢站在自己的视角上，在今天的争吵发生之前，感性还占着上风，现在必须要理性站着上风了，因为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东西。

母亲：“为什么宇宙中对称性就非得这么重要，我看这宇宙中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不对称的。”

父亲：“对称性是从宇宙的根本尺度上界定的，就像是能量、空间这些概念，对称性不是表现在一个物体上的，而是决定了物体运动和形成的关键本质，你就应该去了解了解诺特的故事，人家也是一个女的，你也是一个女的，物理学是欢迎女性去研究的，而不是动不动就要推翻一切。”

母亲：“你的意思不就是嫌弃我只是一个学艺术的喽，艺术碍着你们什么事，没有艺术，你们怎么了解世界的美，包括对称性的美，不也是艺术发扬光大的。”

父亲：“我们先不吵架，你不是搞不懂什么是对称性破缺吗？”

母亲：“是啊，可是你跟我扯了一大堆能量守恒，我当然知道能量守恒是宇宙中最重要的铁则，可是守恒跟对称性有什么关系？”

父亲：“你平时照不照镜子？对，你肯定照。直接跟你说吧，数学上的对称就有很多，比如你镜子里的图形就是跟外面的你是对称的。你把一个纸巾折叠，它们也能完全重叠起来，这也是对称。另外还有圆，只要沿着直径进行折叠，它们不管怎么折，都会重叠在一起的，归根到底就是圆具有对称性，在数学上就叫做旋转对称性。”

母亲：“…”

父亲：“所以对称性是数学上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它本质上就反应了这个时空的根本性质，物理跟数学是不分家的，从某种更高的角度来看，数学就是物理的测量工具，它是具有指导性的。”

母亲：“那说明了什么？”

父亲：“既然对称性如此重要，那么他在生活中就会无处不在。”

母亲：“你解释一下。”

父亲：“你想一下，太阳对地球的万有引力，是不是几十亿年从来都没有变过，只要你掌握太阳和地球的质量，然后知道这两者之间的距离，你就能算出它们之间的万有引力，这种万有引力的公式可能从宇宙大爆炸开始就没有变过，所以物理规律是永恒不变的，这在宇宙时空中就具有时间平移对称性，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它们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在时间尺度上的对称。”

父亲：“另外，这个物理规律不管是在地球上，还是在月球上，还是在火星上，或者在太阳里面，都是一样的。这就是空间上的对称。”

母亲：“可是你都没有去到火星上跟太阳里面，你怎么知道它们是跟你一样的，说不定不一样呢？”

父亲：“你这是在抬杠！我们当然不需要跑到那里进行测量，我们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别的星系之间的万有引力是怎样的，电磁波就是我们的使者，光就是电磁波的一种，我们就是通过光获取信息的。宇宙中有无数过去的光朝着地球飞来，那里面有着无数的数据可以去对比各个星系的情况。”

母亲：“好吧，你接着说。”

父亲：“另外的一些例子，比如地球是在太空中旋转的，我们发现它在旋转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美国那边的物理规律跟我们这边不一样的情况，所以物理规律也具有旋转对称性。这也涉及到另外一个比较高深的物理知识点了，就是角动量守恒。只要物体旋转，它就会产生角动量，角动量是由物体的质量、旋转半径和速度决定的，反映了粒子和粒子系统绕一点或一轴运动的普遍规律。所以你发现了什么？”

母亲：“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父亲：“给你点提示，你想想地球像什么，或者一个球像什么？”

母亲：“像一个粒子？”

父亲：“对，就像一个粒子，而我们的物质世界全都是由微观粒子构成的，所以角动量守恒也就组成了万物。”

母亲：“所以守恒就意味着不变，不变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宇宙中普遍存在对称性是吗？”

父亲：“你说得对。

能量守恒的根本原因是 物理规律具有时间平移对称性；

动量守恒的根本原因是 物理规律具有空间平移对称性；

角动量守恒的根本原因是 物理规律具有空间旋转对称性；

电荷守恒的根本原因是 电磁波具有相位角度旋转对称性。”

父亲：“所以伟大的诺特定理就是这样一种美，即宇宙高度对称，不管是微观粒子，还是其他物理量，像是引力、能量这些。”

母亲：“这确实很美，不过这种美比较单调。”

父亲“…”

母亲：“然后呢，这种美被破坏掉了吗？就是你之前说的‘对称性破缺’？”

父亲：“对的，宇宙的对称性是不完美的，杨振宁就发现了宇称不守恒，简而言之，就是微观粒子的某一个物理量出现了不对称。科学界在1956年之前一直认为宇称守恒，也就是一个粒子的镜像与它本身的性质完全相同。但是实验结果表明，它们竟然是不一样的，有些许细小的差别。你能想象你照镜子，镜子里面的那个人脸上比你多了一个痣吗？那是物理学也是你最害怕的东西了。”

母亲：“看起来像闹鬼了一样，不过多了一个痣我还可以去点掉，要是多了个眼睛，我恐怕会去自杀。”

母亲：“说了这么多，那这些跟宇宙大告警事件有什么关系？”

父亲：“因为在这些‘对称性破缺’的例子中，只有一个例子是跟反属性有关的，也就是正反粒子之间的不对称性。”

父亲跌坐在沙发上，仿佛全身都被抽干了某种力量，母亲则是十分生气地要他进行解释，不然他们之间就要各自逃命去了，她要回去带上她的家人，而我依然蜷缩在角落里，电视上记者的报道声时不时传达到我这里。

此时此刻，不管是人类这个大家庭，还是我这个小家庭，看起来都要分崩离析了。

（4）

“肃静肃静！”维萨里教授艰难地站起身，这位物理学界最后的大师，显得有些愤懑，愤懑的是现在的年轻学者已经跟他们那个时代的科学家完全不同了，那时候科学家，像面临二战危机的爱因斯坦，被禁锢在轮椅上的史蒂芬霍金，他们无一例外的精神内核都是不惧怕死亡，并且愿意把生命献给物理学的具有稳定情绪的成年人，只过了几百年，现在的科学家不止倒退了科学能力，还倒退了科学精神。

但他也有些激动，激动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是个反人类主义者，而是因为物理学大厦已经敞开了大门，主动朝着他自己走过来了，他将完全洞悉宇宙最深处的乌云秘密，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给这帮人类文明的幼雏们留下希望，他才能平静地死去，死在这场宇宙灾难中，与宇宙化为一体。

“我们已经聆听了每一个领域每一个专家的内心的声音，并且结合我们世界已经存在的真理来看，”他说着，目光扫视每一个人，“反属性的讨论范围一定不能离开反粒子，反物质，还有反宇宙。”

“反宇宙？”他们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这样子说吧，” 维萨里教授说，“我给你们说一个过去的科学讨论，约翰·惠勒跟他的学生理查德·费曼曾经讨论过一个单电子假说，他们当时天马行空的认为整个宇宙就只存在一个粒子，这个唯一的电子在宇宙中永远不停息地来回运动，组成了宇宙中所有的物质与事件。”

“当然，这个假说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于他的验证也无从谈起，所以我们不着重讨论它，而是试图理解在这个理论启发下诞生的‘反粒子是逆时间运动的正粒子’这个假说。”

“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假说，是因为时间这个物理量在许多现代物理学公式中都没有他的身影，但是这个宇宙大告警信息无法传递的变量中，就有时间这个物理量。我们许多搞理论的专家都认为，似乎物理规律不在乎时间。大家都非常朴素地认为，时间在地球上乃至宇宙中,它并不是真实的,只不过是人类用它来表述岁月流逝的一种手段罢了。”

“然而你们也发现了，量子场论有一个著名的CPT理论，即电荷共轭 C、宇称 P、和时间反演 T。其中弱相互作用的P已经不守恒了，之后在中性 K0 介子的衰变中又发现了 CP 也是不守恒的，那么剩下的时间T呢？”

“如果宇宙大告警向我们警告的就是这个“反属性”发生了变化，那宇宙中最重要的时间反演对称性将会被打破，也就是除开我们的宇宙，还存在着一个物理规律完全相同但是时间反转的反宇宙，而他将逐渐取代我们的正宇宙。”

父亲关掉了遥控器，母亲也并没有在争执下去，他们两个就像是彼此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冷战，最后还是父亲先打开了话匣子。

“人类要结束了，人类历史要被终结了。”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着，作为男人，他还恪守着某种传统的约束，不让它掉下来。

母亲则是疯了一样开始收拾起行李，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严重到比任何一个日常生活的难题都严重，这件事就包括离婚。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不用去民政局折腾了，她总是在离婚冷静期内后悔，后悔不该把生命的全部用来谈恋爱，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也就过去了。

父亲：“别收拾了，哪里都去不了的。”

母亲：“我们总要去抢生活用品吧，你不知道现在群里面已经发了消息，附近所有的商店都被洗劫一空了。你从来都不懂得过日子，你知道这些年生活用品都是我买的吗？有任何一件商品是你去主动购买的吗？”

父亲：“…”

母亲：“现在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想想办法，不要在那里窝着哭哭啼啼的。”

父亲：“抢了生活物资又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到离开这里的船票，不离开这里，去哪都是死。”

母亲：“…”

母亲：“去哪，你要是有这个本事，现在为什么不去搞个你说的那个什么船票，我们逃到哪里去，要跨过太平洋吗？”

父亲：“是宇宙飞船，不是普通的船，我们要逃到另外一个宇宙空间去。”

母亲突然停止了收拾东西，她坐在饭桌旁边，头发乱糟糟的，也开始流出眼泪来。

过了许久，他们才平静了一些。

母亲：“难道就不可能是那些科学家解读错误吗？反粒子是逆时间运动的正粒子是什么鬼东西？靠谱吗？”

父亲：“这是过去的一个假说，用来解释宇宙之初的反粒子消失之谜的。科学界对于当年数量一致的正反粒子互相湮灭产生的宇宙大爆炸存有疑虑，因为如果正反粒子数目一致，湮灭之后就不剩什么东西了，宇宙将空空如也。”

母亲：“所以他们认为那些消失掉的反粒子其实并没有不见，而是诞生了一个与我们一模一样的反宇宙？他们在那个宇宙中是正向游动的，所以我们两个宇宙的时间箭头相反是吗？”

父亲：“是的，这同样也是一个假说，只不过这个假说很精彩，它认为我们宇宙中发现的反粒子，其实在一个时间倒转的宇宙中是正向的，也就是他们宇宙的正粒子。”

母亲：“我们跟他们也像一个镜面的对称的两个宇宙，只是时间箭头相反，这样子解释是吗？”

父亲：“是的。”

母亲：“那为什么偏偏是时间这个物理量，你之前不是还谈到了宇称不守恒吗，还有那些科学家提到的什么CPT理论，难不成就剩下一个时间t没有破缺，现在就把人类的命运赌在一个时间t上吗？”

父亲：“这就是物理，物理是不讲人情的，灾难就发生在正反粒子的破缺当中，他们已经被证明之间是有细小差别了，只是这个微观尺度人类还没有进行检验，灾难就来了。”

母亲：“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天秤座文明会把告警信息发给我们，不是说宇宙中的文明都是互相攻击或老死不相往来吗？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一场外星人的恶作剧。”

父亲：“既然要判断是不是阴谋就得相信科学，所以我们哪也不去，等到有实质性证据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母亲：“但是那已经晚了，我今天必须回娘家一趟，就算不是真的，就算是一场恶作剧，我们也不能当个傻子。”

母亲突然愣住了，她问了父亲一个问题：“能不能托关系买张船票，宇宙飞船也是船，是船就能买船票。”

父亲“…所以就算真的买到船票，你要给谁呢？是给你自己，还是给你的父母？总不可能是我吧…”

母亲惊呆了，她没有想到父亲会如此跟她说话，就算平时吵得不可开交，他也会给她一个台阶下的。

“反正不会给你！你就在这等死吧。”她狠狠地把一个家具甩在他的脸上，一个人跑出去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

等到晚上的时候，我的肚子咕咕作响，房间外面已经没了动静，我认为他们之间的争吵应该结束了，平时他们就算吵得再凶，也会吃晚饭的，不过点的是外卖，如今外面已经变了天，还能不能吃到饭还真的是一个未知数。

打开房间门之后，我发现家里一片黑暗，整个家看起来都非常凌乱，像是有人出来打劫一样，我跑到冰箱处想要打开门，却发现里面早就已经空空如也了，肚子这时候也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我无助地坐在饭桌旁，由于凳子比较高，我还需要找一个矮一点的凳子当做阶梯才能坐到饭桌上。

电视上的会议还在进行着，时不时这个影像会发生抽动，借着那闪动的光亮，我看到了饭桌上的一封信，那个字迹是父亲的字迹。

“成理，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一直都是，我也深深地知道自己的劣根性，我跟妈妈闹掰的理由有很多，但现在那些事都不重要了，爸爸要出去找一条生路，学校的领导联系上了中科院的一位教授，说只要交50万就能去海南文昌发射基地，爸爸身上的存款不多，把房子卖了才凑够50万，你不要着急，桌子上还给你留了一万块钱，在有人把房子收走之前，能跑多远是多远。”

“另外，希望那帮科学家是错的，这样子也就只是饶了一大圈的一个误会，你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爸爸必须要冒一次险，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这封信就这样结束了，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也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我把桌子上的一万块钱揣在了兜里，对这个房子就只有几分钟的留恋时间了，我看了看这些破败的家具，灰暗的灯光，还有脏兮兮的垃圾桶，于是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不断重复播放的电视会议一眼。

那些人也跟时空凝固了一般，然后所有的东西宛如灰尘一般掉落在地上，慢慢地一切变得陈旧，人也变得陈旧起来，宇宙也是。

许多年后，这幅画面被后来的人类不断地描绘在各种艺术稿件当中，那些全地球智慧最顶尖的人类，他们面对宇宙更深规律的那种迷茫的束手无策的神情与气氛，不断地在之后的时空中上演，并且越来越密集，只不过那时候台下坐着的不是衣冠楚楚的现代人了，而是围绕在火堆旁的原始人，他们正听着部落里最聪明的人描述那深不可测的星空，与那人类曾经的辉煌。